讨论课“苏格拉底之死”讨论稿
15300270055 法学院 陈宇晴
我们讨论的主题是:以苏格拉底之死分析雅典是民主还是暴政。我认为雅典的平民政治是民主的。
首先,我认为讨论这个问题需要回到当时的历史环境和人们的思想模式下,以现代人的观点和现代人赋予民主的概念来分析雅典的政治制度是无法回归历史的。就像黄洋老师在《古代与现代的民主政治》中说“(现代学者)通过把代议制称为民主制的主要形式, 甚而至于在两者之间划上等号, 现代政治家和政治学家们实际上抛弃了民主政制的原初形式, 重新定义了民主政治。”[黄洋:《古代与现代的民主政治》,《史林》2007年第3期,129-140页。]在这一前提下,我认为雅典的平民政治是民主的。
首先,可以看一下当时的人如何认识民主与暴力:在色诺芬《回忆苏格拉底》中有一段伯利克里和亚西比得的关于民主与暴政的对话。伯利克里总结:“一个人未经另一个人的同意而强制他去做的任何事情,不管他是否用明文制定出来,都是暴力而不是律法。”[色诺芬《回忆苏格拉底》45,吴永泉译,商务印书馆,2007年,第16页]而民主则更像是自己为自己立法。从这一材料中可以看出当时的雅典人认为民主是雅典公民的绝对平等,不是多数人控制少数人,更不是少数人控制多数人。
第二,可以从雅典的制度建构来看,《雅典政制》【41】告诉我们:经历了11次更迭,雅典才达到平民执掌政权的稳定状态。[亚里士多德:《雅典政制》,《亚里士多德全集》第十卷,苗力田主编,人民大学出版社,2016年,第43页。]黄洋老师在《古代与现代的民主政治》[黄洋:《古代与现代的民主政治》,《史林》2007年第3期,129-140页。]中说“公民享有近乎绝对平等的政治权利, 直接参与国家的管理。在参与人数不得不有限的地方, 普遍采取抽签和轮流的方式。雅典人相信, 只要给与充分参与的机会, 普通民众和和社会精英一样拥有政治智慧。”雅典的权力机关、执行机关、司法机关都有明确而平等的选举与运行模式。
《雅典政制》【41】“平民依靠决议和平民在其中做主的陪审法庭管理一切。少数人比多数人更容易为财物或势力所败坏。”[亚里士多德:《雅典政制》,《亚里士多德全集》第十卷,苗力田主编,人民大学出版社,2016年,第43页,第44页。]但是多数人的审判就决定了舆论作为一种权力的参与。这是雅典平民政治运行的副产物,但是并不能以此说不是民主政治。比如,特朗普政府推出“限穆令”,引发大批反对,但是你能说美国的政治制度不是现代民主宪政么?显然不能,因为我们评价一种政治制度,是看他一贯的运作模式,而不是某一个决策者的某一个决定。苏格拉底的案件就像是限穆令,是一个引发巨大分歧的案件,它的整个程序过程是尊重民主制度的,我们不能因为不满这个决定就否定它的决策过程。在严群翻译的《申辩篇》中苏格拉底也承认“审判官曾发誓必须公正。他被控慢神的罪,不能求审判官背誓而自陷于慢神之罪。”[ 柏拉图:《苏格拉底的申辩》,《游叙弗伦•苏格拉底的申辩•克力同》,严群译,商务印书馆,2003年。本文中的话引自本书第48页《苏格拉底的申辩》提要部分,在正文译文中,这段话在35C部分,表述为:“他发誓不凭自己的好恶施恩报怨,只是依法判断。所以,我们不可使你们背誓成习,你们也不可自己背誓成习,否则你我双方都做了不敬的事。”]还有“苏格拉底的弟子的父兄都在法庭为苏格拉底作证”[柏拉图:《苏格拉底的申辩》,《游叙弗伦•苏格拉底的申辩•克力同》,严群译,商务印书馆,2003年。本文中的话引自本书第48页《苏格拉底的申辩》提要部分,在正文译文中,这段话在34部分,表述为:“可是,诸位,你们要发现完全与此相反的情形,他们反而极愿帮我。……至于他们的亲属,既不曾受我蛊惑,又是上了年纪的人,有什么理由帮我,除非那个真确的理由……”]。所以在程序上,平民政体是民主的。
退一步来说,如果通过苏格拉底案件的实质判决认为雅典的民主在运行过程中导致了不公的暴政。那么这样的不公,是否在其他的政体中可以避免呢?我认为不是。在任何政体中,由于运作模式不同,都会出现对决策产生影响的非政治因素,如平民政治中对有名望的人的恐惧和舆论的支配。在少数人执政的制度中容易被切身利益腐化等。所以,这里所谓的暴政在很多制度中的某一个具体的案件中都无法避免。
再来看,是不是平民政治就一定会导致暴政的发生?亚里士多德论述了平民政体的多种形式,其中他详细分析了一种突出特点为:“群众代替了法律在行使权力。其背景是群众的决议而不是法律具有最高的权威。这时平民领袖的位置出现。”[ 亚里士多德:《政治学》1291b-1292a,《亚里士多德全集》第九卷,苗力田主编,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年。]的平民政体。主张苏格拉底之死是雅典平民暴政的人会认为平民代替了法律做决定。但是请注意雅典的平民政体建立所追求的最高价值是什么?也就是亚里士多德所说“所有城邦都是某种共同体,所有共同体都是为某种善而建立的(因为人的一切行为都是为着他们所认为的善)。”[亚里士多德:《政治学》1252a-1~3,《亚里士多德全集》第九卷,苗力田主编,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年。]雅典平民政体的善是什么?“雅典人相信, 只要给与充分参与的机会, 普通民众和和社会精英一样拥有政治智慧。”[黄洋:《古代与现代的民主政治》,《史林》2007年第3期,129-140页。]公民绝对的政治平等就是这个经历了十一次更迭的制度追求的善。其他的价值都会让位,就像我们现在讨论刑事诉讼中维护公共安全和尊重公民人权那个更重要一样,他们虽然都是目标,但是他们内在是矛盾的,在某一个具体的案件中就会出现顾此失彼,所以无法说哪一个做法不对,只是人们认为的善不一样而已。在平民政治中,他们不想再回到被支配的地位,所以当出现批评者的时候,经过舆论的加工,大众就会恐惧,会严厉。苏格拉底之死不能说是平民政体的结果,而是很多因素综合的结果:平民对精英政治的严厉,苏格拉底“问问题”式的得罪,诡辩术在当时的发展等等。
所以从程序上或实体上,苏格拉底的案件都不能成为证明平民政体是暴政的强有力支撑。
最后我想说,平民政体不是完美的甚至不是最适合于当时希腊的经济形势的。它有自己的缺陷:容易被舆论影响,容易因为民愤而产生不理性而被一些人利用等。但是在很多政体中,如果你的言论触及执政者的奶酪,都会引起强力的反弹,这时候都会有人说“哦,暴政”。一个政体随着时间的变化会变得畸形,这是很难避免的,因为物质在变,但制度相对稳定。而我们只能说,在这个政体建立之初,如果人们所认为的善仍是出现问题时人们所坚守的善,那么很多人都会想要去做一只马虻来出一份力,就像《申辩篇》中说“真心为正义而困斗的人,想要保全性命于须臾,除非在野不可。”[柏拉图:《苏格拉底的申辩》31E~32,《游叙弗伦•苏格拉底的申辩•克力同》,严群译,商务印书馆,2003年。)]
(正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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