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大学中文系
2017~2018 学年第 二学期期末考试试卷
课程名称:中国当代小说选读 课程代码:CHIN1 19008.01
开课院系:中文系 考试形式:课程论文
姓 名: 孙婧雯 学 号: 16307110369 专 业: 管理学类
声明:我已知悉学校对于考试纪律的严肃规定,将秉持诚实守信宗旨,严守考试纪律,不作弊,不剽窃;若有违反学校考试纪律的行为,自愿接受学校严肃处理。
学生(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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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完成以下两篇论文
1. 《棋王》的关键词可以归纳为“棋”与“吃”,请谈谈两者各自意味着什么以及两者之间的关系。
要求及说明:
(1)标题自拟,字数1500字左右
(2)该题满分50分
2. 我们往往可以借助重要意象来进入小说的解读,比如《人生》中的“俄罗斯画家的画”、《成长如蜕》中的“西藏”、《十八岁出门远行》中的“卡车”,请选择上述一个意象,分析其在小说中的设置、寓意、功能等。
要求及说明:
(1)标题自拟,字数1500字左右
(2)请注意不要大量复述情节
(3)该题满分50分
二、论文提交时间:6月21日18:20—18:40 地点:上课教室
棋和吃,苟且和远方
我很喜欢《棋王》这篇小说。一鼓作气读完后,我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棋”和“吃”,而是最直接的,我终于了解当年插队落户青年们的生活了。我的父母成年时已没有插队落户这一政策,而祖父母则早于插队落户的年代,所以对于我们这群95后而言,插队落户是一件既熟悉又陌生的事情。我一直好奇这些当年的年轻人插队落户的生活是怎样的,先前一直断断续续看过一些相关文章,听过一些亲历者的叙述,但都没有这篇小说来的精彩细致。
但这篇小说的价值不仅仅是展现一群知青们的生活,还有两个词贯穿全文始终,这就是“棋”和“吃”。文章中还有三个关键性人物,王一生、“我”和脚卵。要想理解这篇文章,就先聊聊这“棋”和“吃”两个关键词的含义。但这两个词的含义又都是多层次的,笔者就从人物的角度来一一分析。
先分析“吃”。王一生对“吃”的态度是非常虔诚的,小说中最精彩的一段就是对于王一生吃相的描述,比如“喉节一缩一缩的,脸上绷满了筋”、“若饭粒儿落在衣服上,就马上一按,拈进嘴里”等等。但笔者觉得这一段描述的还不够经典,我们身边可能也会有这样的同学,生活非常节俭,在吃饭的时候总是吃得一干二净。最关键的描述应该是下面这句话:
他在下棋,左手轻轻地叩茶几。一粒干缩了的饭粒儿也轻轻地小声跳着。他一下注意到了,就迅速将那个饭粒儿放进嘴里,腮上立刻显出筋络。[1]
这简直太可怕了,干缩了的饭粒儿啊,这已经不能用节俭来理解了,这是对食物的虔诚——只要是食物,就不能浪费。也可以看出,王一生的“吃”就是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的最低一层——生理需求,仅仅是为了填饱肚子,不饿死,不介意食物的口味。
“我”其实代表了大部分的知青,对我们而言,“吃”是“馋”。“我”在王一生不断追问曾经的生活的时候,表示过“人吃饭,不但是肚子的需要,而且是一种精神需要”,也因此,“我”不愿回忆那段挨饿的日子。此外,知青们晚上闲聊时,多是精神会餐,“我”由于父亲在世时擅长炒菜,常常说得大家流连忘返。还有,在“我”与王一生见面时,用大锅菜少油来表示对生活的不满(其实是大部分知青的共同感受),但此时“我”早已不愁吃喝,也不愁冷暖,甚至可以做到“肚子越吃越大”。为什么我们这些知青还是不满意呢?看看后文,知青们获得机会去街上的时候,专挑肉吃。总结起来,就是我们眼中的“吃”,实则是“馋”。我们并不满足于进食带来的生存,我们还要通过吃得好来获得精神上的满足。
倪斌,也就是脚卵,是一个特殊的知青。他看上去有些“清高”,这也是有原因的,他的家境优于他人,也因此一直对于插队落户的生活感到不满。他描述过一种“吃”:
据我父亲讲,我爷爷在时,专雇一个老太婆,整天就是从燕窝里拔脏东西。燕窝这种东西,是海鸟叼来小鱼小虾,用口水粘起来的,所以里面各种脏东西多得很,要很细心地一点一点清理,一天也就能搞清一个,再用小火慢慢地蒸。每天吃一点,对身体非常好。
要注意到,吃燕窝不仅费时费力,关键是并不好吃,很腥。但为什么还会去吃呢?一方面是因为对身体有滋补的作用,另一方面是地位的象征,能吃上燕窝的必定是大户人家。所以总结一下,这一层面的“吃”是讲究。
而“棋”在小说里表面含义就是象棋,但其实深层含义也有几层。对于王一生而言,象棋是精神上的娱乐,它不可剥夺,不能也不应该作为生活的方式。在这一方面王一生深受两个人物的影响,一位是他的母亲,还有一位是捡烂纸的老头儿。母亲看似不支持王一生学棋,其中的缘由很简单,下象棋没有办法挣钱吃饭,她认为下棋是有钱人家的娱乐。但王一生的母亲其实对于自己的儿子因为家境而不得不放弃这项爱好感到愧疚,也因此,她同意王一生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下象棋,在她去世前,将一副亲手做的无字象棋送给王一生。王一生深受母亲的影响,一直以为下棋无法维持生计,但也没有放弃下棋。而老头的观点是,下棋不能作为谋生的手段。老头的话很精彩,“为棋不为生,为棋是养性,生会坏性,所以生不可太盛”。也因此王一生明白,下棋不可以作为谋生的手段。对于王一生而言,“棋”就是一种精神上的追求,他不会放弃下棋,别人也无法剥夺他下棋的权利。
对于“我”和其他众多知青而言,“棋”不过是消遣娱乐的工具而已。它可以轻易被其他娱乐替换。
而对于脚卵,“棋”的含义其实很复杂。一方面,他的象棋是向父亲学习的,他们祖上就有象棋大家——倪云林。(有趣的是,倪云林的棋艺也是在家道中落、生活落魄的时候学的,和王一生的经历有一丝相似之处。)所以对于脚卵而言,下棋不会受到反对,甚至会受到鼓励。在他出来下乡时,父亲赠送了一副乌木棋。“棋”像是一种家业。另一方面脚卵将“棋”作为改变生活的一种方式。但脚卵也承认“棋不能当饭吃”,他希望可以一方面用“棋”通关节,另一方面通过参加象棋比赛来实现调动的可能。
所以以上就是笔者个人对于“棋”和“吃”的含义解释。有一点值得注意,虽然“吃”对于三类人物的含义都不同,但其实是有共通点在的。那就是“吃”其实都代表了一种相对于目前生活更高一级的追求。王一生希望可以吃饱,不求质量;“我”和知青们希望可以吃好;而脚卵描述的那种生活也是如今不太景气的家里所怀念的曾经的家境。所以也就引出了后续对“棋”和“吃”之间的关系的思考。
对于不同的人物,“棋”的含义有很大的不同,所以与“吃”的关系也不一样。对于王一生而言,两者都很重要,不可或缺。“棋”和“吃”是生命中相互扶持的两者,重要的是互相之间不能产生转换,但都能使王一生的生活变得丰富。而对于脚卵,他还是将“棋”作为追求“吃”——一种更美好的生活的手段,无论是用“棋”来通关节,还是希望通过参加象棋比赛来实现调动。而对于我们这些知青来说,“棋”和“吃”就谈不上什么关系了,我们没有能力通过下棋来实现生活的改善,棋好像是可有可无的一种消遣工具。
上述三种关系的后两种在现在也很常见。现在人们越来越功利化,做每件事情都喜欢去看看它的功用,算算它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收益。举个例子,在笔者初中的时候,很多身边的同学都被父母要求学习管乐器,有小号、长号等等。起初我觉得这很正常,只是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有一个兴趣爱好,将来在闲暇时也能消遣娱乐。但到了中考我才发现不是这样的,很多同学学习这项乐器其实是为了参加上海市各个市重点高中的艺术生面试,表现优秀后“承诺”加入对方高中的管乐队,来获得预录取名额。但往往一些同学在进入高中后,不带一丝犹豫地放弃了这项兴趣爱好。我没有也不必问,他们获取这项兴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觉得和脚卵的初心很像,也和我们这些知青很像。通过这门“技术”获得一个敲门砖,成了以后这项技术就变得可有可无。也因此,我特别欣赏王一生的“棋”和“吃”。
我们确实需要生存,现在是努力学习,将来是努力工作,无非就是要体面地生活在这个社会中。但社会上很多人除了以上的“生活目标”就一无所求了。他们每天如行尸走肉般上班下班,回到家中就刷手机,然后睡去,再重复。到了周末,他们也甘愿在家躺着玩电脑或是看电视。我们对这个人群有个称呼,叫“宅男宅女”。而我所指的人群则更加具体,就是除了工作,没有任何精神上的追求。这种生活是很可怕的,因为你没有一个放松自己身心的途径。如果某一天,工作压力不断变大,几乎把你压得透不过气,且持续很久,你往往就会突然之间崩溃。但是那些有一些精神追求的人呢?他们即便工作再累,也会去健身房健身,或是去听音乐会,又或是和闺蜜报个周末烹饪班。看似是“浪费时间”,没有“收益”,但其实这样的生活才是有意义的生活,拥有这样的生活的人才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可以像王一生一样,“何以解忧?唯有……”
我是一个不喜欢引用流行语的人,但分析到这里,有句话实在是太贴切了。“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对于王一生而言,“吃”就是眼前的苟且,而“棋”就是诗和远方。看上去他是个棋呆子,但他在他的内心世界里一点也不呆,丰富得很。
参考文献:
[1] 阿城.《棋王》.[J].上海文学.1984年7期
弟弟的“西藏”
初读《成长如蜕》,我不禁感叹这篇小说的精彩,但同时也发现,如果想细究文章,几乎有些无从下手。因为文章的内容太丰富了,仅是人物,就有弟弟、“我”、父母亲、钟家、朋友们等等,而小说中的情节也很丰富。如果可以从几个比较小的角度切入,也许能更好地理解弟弟其人。“西藏”作为小说《成长如蜕》中最重要的意象,就是帮助进入小说解读的途径之一。
“西藏”这个意象并不是从小说开头就出现的,而是突然冒出来。弟弟由于帮助父亲经营企业出现严重亏损而突然逃离,虽然在情理之中,但为什么要选择西藏这样一个地方?毕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交通还不算发达,去趟西藏并不容易,而且在前文都没有任何对于西藏这样一个地点的铺垫。另一方面,我也有猜想,“弟弟选择西藏”这样一个情节是否是因为那个老观念,觉得西藏是一片非常纯净的土地?但往后读才发现“西藏”这个意象在文中的设置非常巧妙。
先逐一分析“西藏”的设置及功能。
第一处提到“西藏”的地方就是弟弟突然逃离到西藏。起先“我”以为他是由于造成了父亲的企业的巨大亏损选择逃离到西藏,逃避这个烂摊子。但“我”挂了电话,才震惊地发现,弟弟其实是由于在生意场上不仅看不到他喜欢的信任、和谐与平和,还不断被甲爷乙爷这类人欺骗。所以他选择了西藏。这里的“西藏”借助姐姐“我”的心理动态,非常自然地展示了弟弟内心的对于生意场上尔虞我诈的厌恶,也与前文中弟弟与父亲关于继承事业产生的冲突相呼应。
此外,这个“西藏”还引发姐姐对弟弟小时候的回忆,也引发了一个疑问,其实也是读者的疑问,弟弟曾经是个机灵的孩子,但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呢?由此自然地过渡到对于小说中另一个重要内容的叙述——曾经下放苏北农村的经历。
弟弟眼中的“大柳庄”可以用一个词概述,就是“理想中的美的人际关系”,小说在对“大柳庄”的叙述过程中,第二次出现了“西藏”,这其实是“我”的一段自问自答,之所以弟弟舍近求远、不选择“大柳庄”作为仓皇出逃的目的地,是因为他希望可以避开有损于他内心世界的一些事,这件事就是父亲成全自己虚荣心的布施行为。这段叙述也是为后面的一个细节做铺垫。
在后文中还有一处提到“西藏”,也是上一段所说的那个细节,弟弟在富丽堂皇的酒店中醒来,以为自己还在西藏,心怀恐惧。这里第一次指出其实西藏给弟弟带来的印象并不美好,“西藏的日日夜夜成了他永不再想重复的一个梦[2]”。但为什么弟弟在刚回来的时候“谈起了西藏的所见所闻,他眉飞色舞,对西藏的风土人情,对西藏的粗犷质朴和对神灵的极度虔诚赞不绝口”?原因和选择西藏而非大柳庄出逃如出一辙,弟弟对于有损于他内心世界的一些事选择逃避,他的心中有一个稳固的理想世界,这个理想世界不能被触碰,哪怕被现实世界拆穿,弟弟也会选择忘记、躲避,让这个理想世界以自己希望的样子继续存在。
可以发现,“西藏”在文章中出现的次数并不少,但又不像线索那样贯穿全文,而是在个别段落集中出现。至此,文章中集中出现“西藏”的几处已全部分析,包括弟弟出逃、弟弟出逃西藏而非大柳庄的原因、弟弟从西藏回家、弟弟在西藏的生活并不如意的揭露。还剩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也出现了“西藏”,如“我”由弟弟出逃回忆到弟弟曾经的出逃经历、父亲对弟弟说的话、弟弟说的话,由于这些部分“西藏”只出现了一次,因此不做赘述。
总结一下“西藏”的寓意,在弟弟的内心是一个简单、明净的地方,一个与生意场形成鲜明对比的地方,一个和大柳庄一样有着“理想中美的人际关系”的地方;但事实上是一个并不美好的回忆,只是因为弟弟的主观意愿变成了一个理想世界。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小说中有若干段弟弟与他人的关系,而“西藏”则几乎仅仅和弟弟与“我”、父亲的关系有关。原因很好理解,弟弟出逃西藏这件事对于他的朋友或是钟千媚,虽有影响,但是远不及对于家庭的影响。因此,“西藏”是一个理解他与父亲、姐姐关系的切入点,但对弟弟其人的分析则只是一部分,一个完整的分析仅靠研究“西藏”这个意象并不能达到目的。
以下是笔者自己对于“西藏”这个意象的另一些理解。还一部小说也有出逃的情节,郑小驴的《可悲的第一人称》,主人公逃到拉丁,希望躲避快节奏高压力的北京。与《成长如蜕》又不太相同,《可悲的第一人称》里出逃目的地及生活是小说的重点叙述内容,夹杂了主人公对于过去生活的回忆。而《成长如蜕》中对于“西藏”的生活没有任何细节描述,只有弟弟的那丝恐惧透露出西藏生活的不易。
虽然两篇小说的结局不同,发生时间也不同,但其实是有一点相似之处的。两篇小说的主人公都是青年人,都对于出逃前的生活有着一丝不满。《可悲的第一人称》中的“我”不满于北京的快节奏、高压力生活,“从前一个电话就能左右我的情绪,左右我的计划,一天到晚,我必须都开着机,证明着自己的存在和存在的价值。要是几天下来没收到一条短信和接个电话,我就会心慌,感觉自己遭到了全世界的抛弃。[3]”而弟弟则不满于生意场上的欺诈、心机。两位青年都做出了逃避的行为。其实不仅仅是他们,我们也常常会为现实生活中的各种事情所烦恼,想找到一个避风港湾,躲避这些纷繁世事。就比如笔者,平时除了上课学习,还有许多学生工作,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就叫做“背不完的锅”。有时会想把这些“锅”全部甩掉,找一个地方,把自己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隔绝开,仿佛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得到真正的放松。但这两部小说粉碎了笔者的美梦,《可悲的第一人称》里主人公在拉丁的生活,和北京的生活竟然出奇的相似。在北京主人公要承受压力、面对困难;在拉丁,主人公要承受种植药材的压力,还曾面对挨饿、没有粮食的痛苦等等。而弟弟在西藏的生活并不好,回来以后还是要面对现实生活,接手父亲的企业,面对钟千媚的离开、与朋友们分裂。
但并不能就此否定弟弟出逃西藏以及弟弟的那种崇尚美好的行为,更不能得出结论,青年人就该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地接受命运的安排,而不做出抗争,如果真的如此,那我们还是青年人吗?恐怕思想上早已垂垂老矣。青年人面对社会的不和谐应当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抗争,当然必须是理性的。“西藏”于弟弟就是他抗争的一种方式,虽然不理性,但不能否定其对弟弟的意义。我们青年人每个人都可以也应当有自己的那个“西藏”,这才是一个青年人应有的模样。
参考文献:
[2] 叶弥.《成长如蜕》.[J].钟山.1997年4期
[3] 郑小驴.《可悲的第一人称》.[J].收获.2014年4期
[1] 阿城:《棋王》,《上海文学》1984年第7期。以下引文不再注出。
[2] 叶弥:《成长如蜕》,《钟山》1997年第4期。以下引文不再注出。
[3] 郑小驴:《可悲的第一人称》,《收获》2014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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