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沅琪
摘要:本文从对“石房”特点的分析和对“路翎”人生故事的探讨入手,通过比较二者特质,尝试解读“终点”的意义,以及路翎或是作者将石房设定为路翎人生“终点”的原因;在此基础上,为了进一步探寻路翎走向这样一个“终点”的选择动机与内在原因,本文还分析了与路翎有着类似人生经历的“老笃”,尝试从“老笃”的故事里找寻半个世纪前路翎人生的秘密。
关键词: 石房 “终点” 动机 人生选择
“很多年前路翎就这么坐着,我走到了他设定好的终点”[1],作者东来用这样一句话为路翎的故事画上了句号。似乎是在与句末的“终点”二字相呼应,这也是“路翎”这个名字最后一次出现在《大河深处》这篇小说中。也正因为如此,“终点”二字像是染上了一种魔力,让人不禁思考:这个设定好的“终点”是什么?为什么路翎将这座一个人的石头教堂设为他的终点?抑或是作者出于什么原因让这座由路翎亲手搭建的小教堂成为了他的终点?
“终点”所指代的表层含义是这一座石制的小教堂。作者对于这个小教堂的描写透露出了浓烈的原始、孤独、神圣又神秘的气息。在“我”的视野里,这是一座低矮的、由于人工开凿而显得凹凸不平的石房。在山林的熏陶和时光的孕育下,细草和青苔占据了这个无人问津多年的小屋;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就连空气也在与植物、泥土和水汽的常年共处中变得霉旧;一条石凳孤零零地横在石房中,光从石头缝里钻进来,融成了一副十字架的模样。石头、苔藓和霉旧的空气三个特点营造出了山林石房的原始感;屋内仅有的一条石凳凸显出了浓烈的孤独感;独特的光十字架为石房披上了一层神圣的神秘感,也因此将石房变成了路翎一个人的小教堂。这座小教堂的特点与路翎本人的气质是吻合的,原始、孤独、神圣又神秘也是路翎人生的形容词。
小说中对于路翎人生的描写是碎片化的,读者只能从“我”的描述中了解到路翎前半生的故事,并在跟随“我”深入盐寨的过程中发现路翎后半生的故事。将这些片段拼凑起来,我们能够简要地还原出路翎的一生:
路翎相貌“柔和清秀”,他曾在上海念书,后又回到家乡学习做生意。婚后三年,路翎去云南贩卖茶叶,在云南的第一年里,路翎过的并不顺利,此时的他还与妻子有书信来往。第二年,路翎成为了基督教的信徒,他作为传教士阿伦·库克夫妇的助手在怒江旁生活,并成为了里底吾小学的教师。民国二十八年,路翎离开了库克夫妇,只身前往盐寨定居,过上了“神指定他过的生活”。在盐寨,路翎又娶妻生子,过上了普通赤吾人的务农生活。最后,路翎在上山砍竹的过程中不慎跌落悬崖,重伤不治的他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在这些拼凑而成的故事中,路翎做出人生选择的动机是不为人知的,同时他的人生也是伴随着许许多多过客的。我们不清楚本该过着现代生活的路翎为何离开了最初的家庭,甚至可以说抛弃了前半段人生,选择成为基督教的信徒,来到山林中传教、教学,也不明白他为何又突然选择了所谓“神指定”的生活,放弃传教成为一个赤吾汉子。在他做出这些选择的过程中,从他最初的家庭,到将他洗礼为基督徒的库克夫妇,再到他在盐寨组成的新家庭,这些人和与之相关的故事仿佛都是路翎人生里的过客,随着他人生阶段的突变戛然而止。因此,这些难以揣摩的选择动机使路翎的人生蒙上了一层神秘感,基督教作为他人生改变的一个契机这一又为之增添了一种神圣感;逐渐深入山林并在此安居的人生道路让这个故事染上了难以割舍的、原始的自然气息;而他的故事里来去匆匆的人们也体现了他人生旅途的孤独。
当路翎的人生特点与石房的特点重合在一起时,“终点”的意义似乎更加清晰了。在盐寨生活的日子是路翎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在这里,他为自己修建了这个一个人的教堂,又独自在其中祷告。他不再传教,但基督的信仰仍然在他的心中扎根着,成为他孤独的灵魂中私藏的信仰。我们或许可以将这个石房理解为他完整人生的概括性反映,或者说是他灵魂的具象化写照,原始、孤独、神圣而神秘。当路翎的人生走到最后一个阶段时,这座由他亲手筑成的石房就像是他沉淀人生和灵魂的最终归所,带着这些特质与他极其相似的特质,与独自坐在其中的他深深共鸣。
如果要尝试探究路翎走向这样一个“终点”的原因,从“老笃”这个人物身上或许能够有所发现。“老笃”不仅仅是“我”的引路者,他更像是一个“活着的路翎”,跨越了几十年的光阴,讲述着路翎和他自己扎根山林的故事。
描写“老笃”时,作者这样写道:“老笃穿着一身旧得发灰的制服,脚蹬胶鞋,头发花白,正蹲在门口抽水烟,烟雾升腾,他的眼神随之迷失在远处。我一眼认出他,如同在大晴天找出一个彻头彻尾湿漉漉的人——他太容易辨认,浑身冒着来自山野的沉默,非常巨大而凝重”。他能够通过空气的湿度预测天气、会用鹰哨和老鹰交流,他像一些影视动画作品中描绘的“山神”,在这山野中“脚下生了根”,“感染上它的沉默”[1] 。
在老笃的诠释下,路翎的形象也不那么神秘了。同样是“机缘巧合”地来到这里,或许路翎也是被这样一股原始的力量吸引着,渐渐融入了这个远离城市甚至有些超脱与现实的、披着原始和宗教色彩的山林里。在这里孤独的灵魂被山林的纯粹洗涤了,来到这里的路翎和老笃,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更加深入其中、扎根在这里,而无法再离开。
因此,路翎走向这样一个神圣而神秘、原始又孤独的“终点”并不是情理之外的。对于跨过赤吾江,步入山野深处之前的“我”,以及未读完故事的我们来说,这样的“终点”似乎难以理解,但随着小说走到结尾,当石房的特质与路翎的灵魂渐渐重合时,当路翎的故事被老笃的人生所补充和呼应时,“终点”的意义更为明确了。这是路翎走过一段又一段人生、结识而又告别一个又一个人后,扎根在原始的山林和翻涌的赤吾江旁时,灵魂沉淀的“终点”。
参考文献
[1]东来.大河深处[M/OL].四川:四川文艺出版社,2019:1-26
©2017 通识教育核心课程
技术支持:维程互联